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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别奥运后，法国并不想世界将目光从巴黎移开，尤其是投资者的目光。

根据会计师事务所安永2024年投资监测报告，法国连续第五年成为欧盟吸引外国直接投资（FDI）最多的经济体，接收的FDI占欧洲的21%，相比2019年提升2.3个百分点。就AI领域看，法国也是欧洲最热门的投资目的地，2023年落地法国的项目有17个，领先英国（12个）和德国（9个）。

刚从法国和西欧调研回国的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研究员、巴黎索邦大学博士生导师赵永升教授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相较其他欧洲国家与国际化大都市，法国和巴黎能否保持竞争力的核心问题在于，是否有充足的资金持续推动产业政策的发展，并解决社会环境（罢工和抗议）方面的风险。

银行和科技公司入驻积极

过去几年，从碳边界调节机制、欧盟人工智能法案到FDI审查机制，欧洲监管措施不断加码。相比之下，美国国务院在2024年投资环境报告中评价，法国是“对外国投资限制最少的国家之一”。法兰西银行2023年底对FDI限制的研究也发现，法国对FDI的宽松程度要低于美国、德国、澳大利亚、日本和加拿大等发达经济体。

安永的报告表明，尽管法国在2023年的FDI项目数量下降了5%（德国下降了12%），但法国通过FDI创造的就业机会增加了4%。

这被归因于法国总统马克龙自2017年上任以来推行的亲商法规。例如，非法国公司可以享受许多与本地公司相同的补贴，包括与研发、职业培训和创造就业相关的补贴。法国的企业所得税率也逐步下降，从2017年高达33.33%的标准企业所得税率，到2022年改为所有公司统一适用25%的税率。

然而，作为投资活动的重要枢纽与基础设施，巴黎的金融中心作用并不拔尖。在全球金融中心指数（GFCI）的最新排名中，巴黎仅排第15位，在所有欧洲城市中也不如伦敦（第2）、日内瓦（第10）以及“欧元之城”法兰克福（第14）。

法国对此正着力“打补丁”。随着英国脱欧，法国外交官在欧盟内部积极游说，力争将更多的金融业务从伦敦转移到巴黎，如让欧洲银行管理局（EBA）成功落户。法国还带头倡导启动欧盟资本市场联盟（CMU），希望消除欧盟成员国之间的资本市场壁垒，推动巴黎成为欧盟内部的重要金融门户。

在众多改革议程下，巴黎作为金融与科技中心的吸引力正逐渐增加。

近年来，大量银行、对冲基金和金融机构在巴黎设立基地。例如，摩根大通在英国脱欧后大幅扩展了巴黎办事处，将员工人数从250人增加到800人；花旗集团在巴黎的员工人数自英国脱欧以来也翻了一倍，达到约400人；高盛在巴黎也设立了一个新的总部，员工人数从2017年的170人增加到2022年的350人。

法国科技公司的融资从此更加便利。目前，法国已经成功培育了多个AI领域的独角兽公司。今年6月，法国AI初创公司Mistral AI又筹集到6亿欧元融资，估值接近60亿欧元。此外，今年5月，微软宣布在法国投资40亿欧元建立云计算和AI相关数据中心，并到2027年培训100万名法国人以适应AI时代的需求。

巴黎都会区首要的中心商务区拉德芳斯的首席执行官吉斯（Pierre-Yves Guice）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欧洲很少有城市是巴黎这样如此充满活力的综合体。“巴黎是世界上少数几个能够在同一地点提供世界一流的经济和学术机构、文化与艺术产品的城市之一。”他称，巴黎也历来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金融中心，许多国际金融机构将巴黎作为门户开展欧洲业务，比如，兴业银行就坐落在拉德芳斯区内。

虽然税率近年来有所降低，但赵永升表示，当前影响投资和经济发展的主要因素已不仅仅是税率这种指标，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竞争力。

“现代的产业格局已经与传统的自由资本主义理论有所不同，如今的欧美，尤其是法国，都开始越来越重视产业政策。比如，马克龙提出的2030法兰西投资计划，以及欧盟的多项计划，实际上都是一种产业政策。”他称，对一项投资来说，真正重要的是国家对产业的支持力度，特别是在新兴经济领域。

他解释：“数字经济、AI、绿色新能源等高资本、高消耗的产业，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这类投资已不再是过去几千万、几亿就能完成的项目。以AI为例，它所需的资金量非常巨大，只有在国家级的支持下才能实现。马克龙上任后，推动了许多欧盟层面的产业政策，这些政策的扶持力度也在逐步加大。”

然而，赵永升提出，法国政府要想持续推动产业政策的发展，也面临着资金来源的重要挑战。他称：“目前，私人资本更青睐北美和亚洲市场，法国的吸引力相对较弱，主要还是依靠政府主导的资金。然而，法国的财政状况堪忧，国债压力巨大。欧盟在财政政策上划定了两道红线，要求预算赤字占GDP比率不超过3%，公共债务占GDP比率不超过60%，而法国目前分别已达5.5%和110.6%。”

法国政治与政策的风向

赵永升说，除了财政问题，法国的社会环境和工会力量也是影响投资的关键因素。法国的工会力量过于强大，罢工频繁，这种情况与美国、德国等国相比更为严重。工会的强大影响了劳动市场的灵活性，也增加了企业在法国投资的成本和风险。

例如，近期，在巴黎办公的华尔街投行的高管表示，法国当局应考虑放宽该国严格的劳动法中的某些内容。由于法国的劳动保护规定，当交易和资本市场活动不景气时，他们难以进行相应裁员，反过来，这也会使他们需要大举招聘时犹豫。

摩根士丹利法国区负责人戈德斯坦（Emmanuel Goldstein）称：“我们是一个周期性行业，我们需要在员工人数上保持灵活性。这并不意味着解雇一半的员工。这只是对员工人数的调整，但需要在良好的条件下和合理的时间内实现。”

此外，今年7月，当马克龙发起议会选举投票时，法国金融公司与科技界都较为担心，因为极右翼或极左翼都不赞同马克龙的亲商议程。根据法国内政部公布的最终数据，无论是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还是法国总统马克龙所在的执政党复兴党及其中间派联盟，都没能获得议会577个席位中的绝对多数席位。

展望未来的政策走势，赵永升认为，马克龙的第二任期还有将近一半的时间，他的亲商政策在这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发生大的改变。

不过，新一任总理人选的问题相对棘手。赵永升预计，马克龙将在8月底或9月初宣布新总理的人选。而新总理的政策执行将非常重要。

“新的总理人选可能会影响政策的执行。如果新总理的政治立场偏向左翼，尤其是泛左翼联盟中的极左力量，那么他可能会主张提高民众福利，甚至下调马克龙延长的退休年龄。同时，法国对企业的支持力度可能会减弱，这对企业主来说并不是好消息。”赵永升表示，下一步还要看新总理的政治主张是否与马克龙的政策保持一致。如果新总理的观点与马克龙相差较大，那么政策的执行将面临困难，共同治理也会变得复杂。马克龙目前正在慎重考虑这一人选问题。

“马克龙无疑会坚持自己的政策，但问题在于，当马克龙在两年半后卸任时，复兴党能否培养出一位有力的总统候选人，能够接替马克龙的政策和领导地位。如果能够做到，法国的现行政策将得以延续，对法国的发展非常有利。”赵永升表示，如果未能做到这一点，新的总统可能会上台，并可能否定马克龙的政策。

“马克龙的许多政策关注的是中长期的竞争力，而普通民众则更关心眼前的工作、福利、物价和购买力。其中存在矛盾，如何平衡这些需求将是一个重大挑战。”他说。

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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